|
<七十五>
回乡散记——
计划生育与人大代表
上午去了大伯和三伯家。大伯57岁,一直当大队书记,还兼任了很多村官的官职,但是大婶说,这么多官职里面,只有人大代表是最值钱最有用的。大伯家就盖在村口,房子跨河而建,因地制宜的就开了个商店,应该是超市了,从日用品到农用化肥/电信终端等等,应有尽有,生意很好,一年下来,纯利润可以有两三万。大伯当官和持家两不务,自己还种了几亩地,几亩烟,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吃饭的时候,我跟大伯聊天。我看见了他家门口的村务公示栏,那上面主要是关于计划生育的内容,前些年的主要靠罚款和行政禁令的粗放式执行方法,已经改变成为了以奖励少生优育为主,处罚违规为辅的新政策。于是我和大伯谈起了这些事情,我告诉他我的观点,计划生育会成为影响中国发展的一个问题,我的依据主要是养老问题,青壮年劳动力短缺问题,我认为计划生育应当逐步取消,经济发展与提高生活质量的的自觉行为会自动减轻社会人口增长压力。大伯很坚决的反对我的观点,他说计划生育必须执行下去,一旦放宽,人口尤其是农村人口就会爆炸性增长,因为现在对农民来说,养活一个孩子已经不是什么大的问题,而传统的多子多福,老有所养,终有所靠的观念,会刺激人们多生多育。大伯尤其看重现在的人口数字,他告诉我现在国家的总人口已经达到13.8亿,实际人口可能会比统计数字更多,所以计划生育不弄不行。我们谁也没能说服对方,于是我跟大伯打赌,5年后,计划生育政策至少会是有所放松,直至完全取消,大伯不置可否。后来大弟告诉我,大伯是很固执的人,脾气也不小,如果有其他人敢这样针锋相对的跟他争论这些问题,他一定会生气不给人家好脸色看,还好对我比较客气,大伯当时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
事实上我跟大伯聊的甚欢,因为接下来,我们说到人大代表的事情。这可是个有油水的职务,大伯几乎每年都要出去旅游,他已经到过香港/澳门/越南,对一个村官来说,这可不是常见的事情,而且出去都是公费。除了旅游——当然官面上的名义是考察,人大代表们每年还要开会,这个时候,市里跟投票选举/业绩考核有关的单位/企业,都会给这些来自基层的人大代表们送礼物,发红包,另外每逢年过节,人家甚至还会把红包送到家里来。大伯脸带笑容,满面惬意的告诉我,因为人大代表这个职衔,每年总共可以有一二万的收益,这还不包括旅游这些好事情。我问大伯:人家给了红包,那发表意见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说人家单位的不好了?大伯腼腆一下:那有时候还是要讲的。
大伯顺便跟我谈起了在越南和澳门进赌场的事情。在澳门,遇到过用小车推着现金来赌的大场面,这显然不是大伯他们能够参与的,所以他们只能透过窗帘偷偷的看看。而在越南,大伯有幸亲自下场一试身手,并最终赢得25美金。大伯玩的是猜大小,因为胆小所以大伯每次只敢选赌注小的来猜,又因为恰好看错了红绿色标志的大小,结果大伯其实每次压的都是大,最终大伯稀里糊涂的赢了钱,等同去的人告诉他真正的大小后,大伯重新开始,以正确的认识去赌,结果反而把原来已经赢得的200多美金输得只剩25美金,大伯毕竟不是天生的赌徒,最终以这样的小胜结束了越南的这场赌局。大伯同时提及了同伴们在越南逛“婊子房”的事情,并表示因自己上了年纪,没有同他们一起去。这个时候饭局已经差不多,我和大伯已经喝了两瓶酒,大婶在一旁插话:你大伯每次出去旅游,还会带回来一堆假货,尤其是那个铜镯子,被人骗去几千块。大伯笑着跟我说明,那是去深圳时买的,当时看着真象真的金子,就买回来给你婶子,谁知道被骗了。我问:当时以为是真的,那后来怎知道是假的?找人验了吗?大婶回答:那还用验?买回来没过多久就掉了颜色,露出里面的铜圈了,现在不是经常被小孩拿着玩么!大伯补充道:其实那家伙就是在外面上了层金粉!
大伯说自己的人大代表任期五年,现在还只剩一年。说起来比较可惜。我问:代表不是可以连任么?可以争取连任嘛!大伯回答:现在哪有那么容易!全镇子就两个人能当上,那是从好几个侯选人中间投票选出来的,我当年竞选时只花了千把块钱,几个村子散了一圈纸烟就当上了,但是现在要想再选上,那没得一两万块钱花消,是没可能当上的了!再说,也不能总是你一个人,好处让你占尽,总得轮到别人头上来!我岁数也上来了,不指望着下一届了。大婶插话:这要是年轻二十岁,那倒还是真应该争取一下!我笑着打趣:再年轻二十岁,我大伯就不要你罗!
从大伯家出来,我去看望三伯,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三伯了,他正在田里给水稻喷药呢。三伯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他嘴角的那两撇八字胡,我跑到田埂中央,去看清楚印象中的胡子,它们果然还在。我给三伯照了几张照片,包括胡子的特写。三伯见到我很开心,笑容在田间清脆而爽朗,一如十几年前我童年中的记忆在回荡。
顺着山道与田埂,我特地去小时候的大宅子去看看。那是我2/3岁时生活过的地方,一大家子就会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姥爷的七个儿子陆续成家立业,除了从小过继出去的老四/老七,还有在外当兵的老二,其他儿子都住在老宅子里。我爸在兄弟中排行老四,也就是过继出去的两个儿子之一,因此我在老家的大部分时间,并不在姥爷这边度过,而是跟我的爷爷奶奶,也就是爸爸的继父继母在一起。在我小的时候,爸妈去外面做事,爷爷奶奶有一阵身体也不好,因此我被放在姥爷姥姥家,也因此在这个大宅子里度过了一段短暂的童年时光。
老宅子已经几乎全部拆掉盖了新房,只剩下两堵老墙合着的一个拐角,那墙上甚至还长出来一棵不小的树,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这棵墙上的树,这两堵墙才得以保留。我没有走近看,只远远的照了几张照片,便和银子一起下山回到大马路上了。
在大伯家隔壁找到了大弟,他已经在人家家里吃过饭了,于是我和银子上了车,让大弟带我们去山那边的习奶奶家了。我的摩托车骑的很不熟练,故乡的路也不熟悉,更不敢象他们那样骑摩托在路上横冲直撞,我回来当天就在路上跟银子表示,我想在镇子里买辆自行车回去做代步工具,后来因老爸来接我们给忘记了,再后来,每当我说起要买自行车的事情,都被人们笑话:这年头,除了小孩子,谁还愿意骑自行车啊!我的买自行车的念头就这样在被打击中取消。这几天出门看亲戚,全是大弟开摩托载我们过去,他是司机,同时也是领路人。没有他我和银子哪也不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