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传奇创意总监Marc Ascoli为什么不再去看时装秀了

本篇出自《周末画报Modern Weekly》2022春夏女装特刊

法国传奇创意总监Marc Ascoli不再去看时装秀了，或者说，他不大再定期去看了。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对看秀还抱有足够的兴趣。正因如此，在巴黎时装周的一个下午，他得以舒适地坐在位于第三区的办公室里，谈论起了那个让他成为偶像的90年代。马克·阿斯科利为Jil Sander、Yohji Yamamoto和Martine Sitbon的广告提供的美术指导， 塑造了一个时代的美学。

MW

阿斯科利先生，最近90年代风潮在时尚界卷土重来，很多人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这个时代的照片，巴黎世家在12月份发布的视频「遗失的录影带」（the lost tape），是对90年代纯粹的颂歌，为什么人们仍然对这个时代如此着迷？

Marc

你是说90年代与如今相比有什么不同？噢，有许多……

MW

哦？怎么说？

Marc

整个态度都不一样。90 年代是有着丰富选择的时代。就像读书，如果你一直在读经典巨作，一些像琼·迪迪翁（Joan Didion）那样的作品，就算是另一种选择。这也是我们喜欢90年代的原因，因为一切会更加轻松，我们可以不必太担心结果，能卖出多少只包，多少双鞋子？销量能够增加20%还是30%？90年代并不过于担心经济收益。

Stella Tennant by David Sims for Yohji Yamamoto FW95

在90年代，人们对「商业性」有不同的理解。你出售衣物时心中怀有一种情怀。

MARC ASCOLI

MW

您的意思是那时更少受市场驱动力的影响？

Marc

不错，正是如此。例如，当我为吉尔（桑达）工作时， 我直接和她沟通，而非通过营销总监、销售经理和广告总监之类的人。而现在，有一大群为你提供建议的人。那你无法得到一个一致的艺术方向，从这个意义上讲， 90年代是非常艺术化的，一切都在我的脑海里。当我做时尚方面的工作时，它是关于美、态度和反主流文化的，尤其是向人们展示一种态度——不去谄媚地自我推销，不进入一个商业性的世界。在90年代，人们对「商业性」有不同的理解。你出售衣物时心中怀有一种情怀。但与现在的品牌相比，当时的公司规模非常小。赚2亿美元，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而如今，我们讨论的是数十亿美元。以及一些其他的目标。两者的级别是不同的。你看巴黎世家的「遗失的录影带」（the lost tape），这段用家用录像机（VHS）所录制的后台视频：每个人都很酷，调情，喝酒，抽烟。那时的确如此。时尚更像是一种娱乐。

MW

但并非每个人都是这样。

Marc

的确，并不适合所有人！它不是那么政治正确。一切只是为了酷而已。那时有很多自负的人，许多人摔门而去，等级森严，但对时尚的嘲笑声也少了。你会想要被照亮。当时商店、广告、杂志的水平：《Vogue Italia》、Fabien Baron的《Fabien Baron》——在90年代一切都是精致而用心的策划的。包括橱窗、广告、杂志、意大利版《Vogue》、Liz Tilberis手下的《Harper's Bazaar》……那时候根本没有社交网络上的标签一说。

Stella Tennant by David Sims for Yohji Yamamoto FW95

MW

您最著名的一些作品是为Jil Sander设计的。例如，年轻的Guinevere van Seenus为SS96品牌代言的广告，她化着淡妆，梳着光滑的背头，手里拿着一条粉红色的壁纸条。

Marc

吉尔·桑达的确是极简主义的女王，她在严格的同时懂得如何创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衣橱。她深知女性需求，会亲自试穿外套和裤子，也深谙销售之道。但她也能感受到周围人的创造力。同时她知人善任，无论是在时装秀，模特面试还是广告大片中。她有让我放手去做，和为品牌注入更多活力的远见卓识。

我们在销售的是一种观念，而大家也能读懂我们的语言。

MARC ASCOLI

MW

当时她的内部圈子里有人说：马克是吉尔唯一听信、以及信任的人。

Marc

我和她非常有共鸣。从一开始就是「我俘获了她」。我们是通过她的公关Karla Otto认识的，然后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吉尔的直觉很强。我和她的合伙人Angelica “Dickie” Mommsen也相处的很融洽。在她问了我的出生日期以及我和她的星座后，她说：「噢，我们真是绝配！」当然，在大多数时候我得说服她。但当她看到我们所设计的美，当我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时，她就会觉得：谁能抗拒呢？那是一种你难以想象的审美观。它的构成非常前卫，在许多图片中，你甚至看不到商品，一切都是关于表达的。我们在销售的是一种观念，而大家也能读懂我们的语言。

Amber Valletta by Craig McDean for Jil Sander FW95-96

MW

在和人们谈到90年代时，总会提到一个词：时间。例如，你有多少天的时间来拍摄系列广告或一本新品画册？

Marc

一天用来准备，四天用来拍摄。但第一天你当然无法拍任何东西。你需要时间。你坐下、思考、回家、然后你再回来，最终开始工作。一切都是以一种有机的方式逐步展开的。这就是时间的质量。如今，你需要在一天内完成所有的工作。最多两天。再加上视频，TikTok，一套，另一套，现在他们最大限度地利用、优化流程。这就是为什么你再也找不到那么多令人惊艳的图片。如今很多东西都很奇怪，但时尚不仅仅是怪诞。在90年代，它很简单，但却非常受欢迎。那些衣服的质量，你看普拉达下个冬天的时装秀了吗——非常有90年代的风格，不是吗？那些坎肩，和透明材质的东西。我们有Shalom Harlow、Stella Tennant、Kirsten Owen这样的模特。还有 Kate Moss。她是90年代的缩影，兼具脆弱感， 又有力量。既充满魅力，又很真实。还有像Juergen Teller、Craig McDean，Nick Knight这样的摄影师。尤其尼克真是太棒了！

MW

您原来是学法律的。您曾经说过，自己的「时尚教育」是在70年代的俱乐部里得到的。这种「教育」是什么样的？

Marc

70年代中期我经常去俱乐部玩，那时候的俱乐部是非常讲究的。想象一下Guy Bourdin的照片：一切就像他所记录的那样。Jerry Hall、Mick Jagger、Yves Saint Laurent、Betty Catroux、Antonio Lopez都在一起。一切都很美好，一切都非常酷，我还年轻，想要适应和加入他们，所以我跳出了舒适圈！我一直喜欢摄影，因为非常具有视觉效果。还有我当时看过的所有电影，比如Visconti和Fellini。或者Fassbender。当时派对有着颓废糜烂的氛围，所以我义无反顾地扎进去了！

Kate Moss by Mario Sorrenti for Harper's Bazaar US FW97-98

MW

您一开始为Martine Sitbon做公关，她后来成为了您的妻子和生活伴侣。在为山本耀司做广告之前，您也为他做过公关。

Marc

是的，没错。我们的合作开始地非常快。我认识他，他很酷，令我印象深刻。在见面45分钟后他就对我说：你为什么不来日本？他可以决定，他就是老板。所以一个月之后我就出现在他日本的公司里……

MW

您和Nick Knight是怎么认识的？

Marc

我当时正在为Yohji Yamamoto，并且痴迷于寻找尚未成名的天才，在没有电脑的时代我独自浏览了超过50份纸质版作品集。Nick当时正在为《i-D》拍摄一些人物像，我去伦敦和他见面，在二十分钟后我就下了结论：「我遇到了一个天才。」这是一种直觉，你不能用语言去解释它。这也是我成功的关键。但没有努力和天赋的直觉一文不值。总之，我和尼克有了灵感的碰撞。之后我又发掘了Craig McDean……

Guinevere Van Seenus by Craig McDean for Jil Sander SS96

MW

……您向Jil建议拍摄广告的那位。

Marc

四五年后，她仍然称她为「尼克的助手」。吉尔就是这样的人，她不喜欢改变。我诚挚地向她推荐了Pat McGrath，但吉尔说：「不，不，给我一位一直合作的。」说服她很困难，但当她遇到她时，结果，嗖地一下！她立刻改变了主意。

MW

您为什么在20世纪90年代停了下来？

Marc

你需要一个平衡。像我这类型的工作，总是需要一种平衡。过量的时候我就会停下来。设计师太多了，造型师也太多了。有一段时间，我只为Martine工作，然后开始写书，那就像是在清洗头脑。如今我保持低调，我仍然为Armani做化妆广告，我和Julien Dossena一起做过Paco Rabanne的广告，我还是《Another Magazine》的艺术总监。我仍然喜欢我正在做的事情。并不是怀旧，我只是生活在其中，直到今天，我仍然发现了很多能培养想象力的事物。新的摄影师，他们可以用一种打破常规的态度保持兴奋，但他们也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你仍然可以完成伟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