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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导演与时装大师们

2009-8-1 14:08    发布者: 织梦人

导演与他们的拍摄者之间有时是捉迷藏的关系,一方想要揭示,另一方却希望掩饰。有时他们又是爱慕者的关系,一方深感折服,另一方则乐于接受赞颂。他们时而争论不休,时而又句句投机,但说到底,即便对于被镜头剖析感到不自在,时装大师们还是会好奇,自己在银幕上是什么样子,看上去好不好。毕竟,假如对受人爱戴毫无兴趣,他们就不可能成为他们今天的样子、获得今天的地位。面对Valentino 的谨小慎微、Karl Lagerfeld的傲慢自大,导演们要如何完成和保护自己的电影作品?Valentino 和KarlLagerfeld 又是如何看待他们的影片制作者呢?一部90 分钟的时装纪录片是如何摄制和剪辑完成的?透过镜头,我们看到的真的是大师本人吗?

Matt Tyrnauer & Valentino时装巨人的爱情传奇
  在《Valentino:末代君主》一片中,导演Matt Tyrnauer 大胆地涉及了Valentino 与他的伴侣Giammetti之间的感情生活——被拍摄者刚开始对此大为抗拒。然而在去年9 月的全球首映礼上,Valentino 和Giammetti一起坐在包厢里,影片结束的那一刻,1600 名观众全体起立,转身对他致以长时间的鼓掌。他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此后,他们俩就接受了这部电影,因为他们看到,公众也接受了他们的故事。


  B:Valentino 对自己的形象向来非常谨慎。你是如何越过这个障碍的?
  T:是这样的,没人见到过真正的Valentino。在开机之前我告诉他:“你必须放开一点点,偶尔冒个小险。否则别人就会以为你神圣不可侵犯,而且没什么同情心,不像个真人。”他不爱听那些。以导演面对明星的立场,几年来我老是对他重复这番话。
  Valentino 和Giammetti 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被吓坏了。他们还没准备好。不过我手上有一份合约,上头写明了我拥有最终决定权——这纸合约得来不易,要是没有它,我就压根儿不打算拍这部片子。 我认为这是一幅不加掩盖的肖像,你能从中窥见Valentino 灵魂里温暖的一面。
  B:如今电影公映了,他们有何感想?
  T:我觉得从一开始决定干这件事,他们就很勇敢。假如你是个完美主义者,那么在长达90 分钟时间里看着银幕上那个高达10 米的自己——这绝对是件难事。电影讲述了一些很私密的事情,包括我眼中Valentino 和Giammetti之间的爱情故事。现在你在银幕上看到了所有这些,而他们对此是极端保密的。不过当威尼斯电影节接受这部影片参展时,我想他们开始看到了整件事的意义所在。在去年9 月的全球首映礼上,Valentino 和Giammetti 一起坐在包厢里,影片结束的那一刻,1600 名观众全体起立,转身对他致以长时间的鼓掌。他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并庄重地向他们挥手。此后,他们俩就接受了这部电影,因为他们看到,公众也接受了他们的故事。
  B:他们有没有试图删改影片?
  T:当然有。他们尝试了,不过我立场坚定,不肯让步。为了完成和保护自己的作品,电影摄制者必须拿到保证自己权益的合同。他们对此心知肚明,但这并没阻止他们提出不少强硬的建议。只要是了解他们的人,就不会对此感到诧异。他们顾虑重重,原因在于他们还没和别人一起看过这部电影。那个时期对他们而言也是疑云密布——Valentino 刚刚退休,我觉得他为此很不开心。不过最终他还是接受了现实。他告诉我:“在这部电影里有很多我不喜欢的内容,很多内容我宁愿没看见。不过你的确看清了我的真面目,我必须接受这一点。”一个真正的专业人士最终都会得出这个结论。这是专业精神的标志。
  B:不知道这部电影要怎么引起普通观众的共鸣?Valentino 跟现实生活相当隔绝,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几乎是遗世孤立的。
  T:我并没把这部电影看作是对怪人或超级富翁的献礼。它更像在冷眼旁观。Valentino 被塑造成一个可以理解的角色,时装只被用作背景。Valentino和Giammetti 之间的关系是一则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故事,特别之处不过在于,他们凑巧是罗马城内最富有的两个人。任意两个人,只要相守了半个世纪,拥有如此紧密的联系,并且显然深爱着对方——那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人们对此会有共鸣。此外,我认为人们都爱探究自己所不熟悉的世界。正因为这样,我鼓励Valentino 减少矫饰,稍微放开一点。
  B:你是在为《名利场》做了他们的专访之后萌生了拍摄纪录片的念头吗?
  T:我爱罗马,当时我想,在罗马待上整整两周……接着我见到了Valentino 和Giancarlo,他们之间的关系令我深感兴趣。每次都是Giancarlo先提出一个计划, 同时他深知,Valentino 会在下一秒推门进来,在他的计划书上重重踩两脚。他享受自己的特权,因为他是Valentino。他们对此相当计较,他们两个是地位平等的搭档,但两者之间永远进行着权利博弈。要是我,像那样过个5 分钟就会精疲力竭,可是他们一天24 小时,一周7 天地这么干,一直持续了半个世纪。
  仅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况且这种模式还真的有用。其实这就是我所要写的内容。在接受《名利场》的访问之前,他们对彼此之间的关系一直讳莫如深,但那一次他们终于聊起了这些——作为伴侣,作为同性恋,作为这一紧密关系一分子的一切。他们两个对我而言正是一部电影。在离开罗马之前,我问他们:“你们愿不愿意拍个电影?”他们对此进行了一番商讨。几周之后我飞回罗马,获得了肯定的回答。
  B:考虑到过去两年的戏剧性事件,比如他的退休和那场盛大的告别派对,你的时机选得真走运。
  T:的确如此。我觉得Valentino对退休这件事的心情也很矛盾。今天他醒过来说:“够了。”到了晚上他又改变了主意。他和Giammetti 都超级三心二意。我过去从没见过跟他们类似的人。从午餐的面条到环游世界的计划,他们每时每刻都会改变心意。
  B:那你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T:上帝啊,这是最难的部分。首先,我们制作这部影片的时候,欧元汇率正在最高点,所以我们对拍摄时间必须三思。整个过程中我们穿梭于纽约和罗马之间,必须获悉他们的行程,才好制定拍摄计划——可是他们不告诉你行程。最后,等决定了行程之后,他们又会在5 分钟内改主意。我到了罗马,第一件事是去Giancarlo 的办公室跟他见面。他进来了,西装革履,戴着领结,一丝不苟。我问候他——到此为止,我还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呢。接着他说:“你好,亲爱的。告诉我,什么风把你吹到罗马来了?”就在此时,走廊里堆着整整15 口金属箱,录音师和制片人正等着我呢。当然了,Giancarlo 深知自己在干什么。我爱意大利人胜过其他所有人,不过他们有自己的行事方式。他们俩都惯于作出那种过分热情的吓人举动。在每一场拍摄之前,我们都要把以上提到的那个场景重演一遍。
  B:电影完成了,Valentino 公司的新老板也给品牌调换了设计师。Valentino 对此怎么想呢?
  T:当你离开一件属于你整整50年,并且是用你的双手创造出来的东西时,我想要眼睁睁看着别人去经营它一定很难。我认为Valentino 唯一关心的,就是Valentino 干了什么。所有设计师都是这样。假如你不是这种人,就没法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Karl Lagerfeld 深爱孤独一人的生活。他说失去了孤独,一个人就什么也干不成。他还斩钉截铁地说:想要公平?那你去做公务员吧。时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他对一切都如此确信,Rodolphe Marconi 就把这位“无所不知先生”摄入了胶片。后者表扬他拍摄了“一部诗意而又时髦的电影”。


B=《外滩画报》

M=Rodolphe Marconi


  B:为什么选择Karl Lagerfeld 做你的拍摄对象?
  M:我想要拍一个既聪明有趣,又神秘多变的人。我记得自己11 岁时,从第一个艺术老师那里听说了KarlLagerfeld 的名字——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说:“他是最顶尖的,他会攀上顶峰。”这话在当时听来很有意思,因为那时候的Karl 被普遍认为令人难以容忍。至于我这方面,我总是喜欢那些招人恨的人,我认为,这多数是他们的一种掩盖自己美丽内在的伎俩。我在电视上看到这个人接受采访,被他的应变能力深深折服。他有点像弗朗索瓦?萨冈——假如她没死,我会很高兴为她拍部电影。非常喜欢他的幽默感、他的活力、他运用法语的风格。我喜欢他的脑袋(这很重要),进一步说,我喜欢他的外形。
  B:于是你决定为Karl Lagerfeld 拍部纪录片。那你怎么获得他的许可呢?
  M:我先约见他的媒体联系人Caroline Lebar。总有100 个人想要为Karl 拍电影,她并未向我隐瞒这一事实。但我坚持不懈,给她打电话,和她一起吃午餐,整整三个月频繁地与她会面。每次她都会问起我的方案,还有我本人的情况。三个月后她打电话给我说:“明天中午12 点,你要跟Karl 会面。”
  B:一个要跟Karl Lagerfeld 共进午餐的人应该如何穿衣打扮?
  M:实际上我对此也想了又想。最后,我穿上一件灰色的Thom Brown 羊绒套头衫——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其实这衣服全世界只有三件。当时我不知道,我买了其中一件,Karl 买了另外两件。要知道,一旦他跟你打了招呼,对你的外表不觉得失望,他就会变得极其坦诚。他会用温暖的手掌揉乱你的头发,冲你微笑,于是你马上觉得自在了。很难解释是什么让你突然拾得了自信——就仿佛是呼吸到了别处没有的空气。他散发出一种魅力,让任何难题都显得很容易。他身上还散发出好闻的香味。他这种有力而又高高在上的“无所不知先生”的形象让他受益良多。你越是做你自己,他就越欣赏你。另一方面,假如你装模作样,那就会死得很难看,他能在第一时间识破你。
  我们先聊了聊时装,接着谈起演员和电影,最后才说起拍摄方案。我告诉他,这可能会占用他几个礼拜的时间—我不敢说几个月。一开始我们预计要拍摄四个月,最后拍了两年。
  B:在电影中,我们可以明显感受到Karl Lagerfeld 对孤独的喜爱之情—是他的这种个性导致你选择全程单独拍摄吗?还是说这是你自己的主意?
  M:这正是我希望影片达到的效果。从一开始我就决定,全片都要在自然光下拍摄,并且不用音效师。我非常喜欢这个手动拍摄的主意,要采用粗糙的原始画面,就连声音也不经过刻意安排。我想要观众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B:你的电影总让演员占据主导地位。你是否认为这也是让Karl Lagerfeld“接受”你的原因之一?
  M:不如说在我的电影里没有我不爱的演员。即便完全不给予Karl 指示,我想在拍摄的全过程中,我也是作为一个喜欢他的人在注视着他。他一定感受到了。我也知道留在原地保持沉默的重要性,这是一个敏感度的问题。整个过程中,有一半时间我在构思电影,另一半时间则在考虑怎样才能不被炒!有时候Karl 会拒绝佩戴麦克风,于是我就等上一两个小时再拍。
  B:你为什么不用旁白?
  M: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只要他的声音。我既不要旁白,也不要让别人来谈论他。我不去标出他前往的地名。我想要延续“行走”的概念,这一点跟Karl 的个性刚好两相呼应—他从不在一个地方连续睡三晚以上,他既不像法国人,也不像德国人,他只是个欧洲人。
  B:在涉及特定问题的时候你显得十分胆怯,例如关于性的问题。…
  M:在拍摄之前我们就谈论过这个问题,也是因此我才决定不用旁白—这样就没人会认为我在讲故事了。确实,我在他面前常常显得像个孩子。他有时令我很震惊。总之,我时常遭到他傲慢的对待,不过正如他所言,只有尊重是办不成事的。
  B:你拍了两年,最后需要把300 多个小时的胶片剪辑成片。你是如何完成这个至关重要的工作的?
  M:我从寻找一个合适的剪辑员开始。这个人必须对我的优缺点一无所知。我急需全新的感知,因为我已经在Karl的重压下度过两年了!我担心自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距离来看待这部作品。开头的两个月我们天天都在看样片,每天看上12 个小时。很快我就意识到,讲故事的念头实在有点蠢,我更想要采取另一种形式,带着观众漫步,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拼出心目中的图像。
  B:要获得“合理”长度是不是很难?
  M:最初的版本长达4 小时!我简直能用它们做个系列片了!剪片子真有如下地狱!这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年。
  B:你是什么时候把片子给Karl Lagerfeld 看的?
  M:最后剪辑完成两周之后。当时的版本跟你们现在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他什么都没动。我们俩在一起把它看了一遍,最后他站起来对我说:“祝贺你,拍得很美。”后来他告诉我,这是一部诗意而又时髦的电影。我很喜欢这个评价。
  B:你如何从Karl Lagerfeld 身边重返现实世界呢?
  M:很难啊。在跟Karl 相处之后,别人看上去都很乏味。我那些朋友已经受不了我了。我老是指望什么特别的事情会发生,然而生活却总是一成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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